27
“官家，快去睡会儿吧。奴在这里替你看着。”
青鸾在身后轻轻扯了扯你的衣袍。
“无妨，朕不累。你去歇着吧，若有事朕会命人唤你。”
你侧坐在太傅的床头，右手轻轻拨弄他铺散的发丝。
“那官家好歹用些膳，青鸾已经让人送来了……”
“好了，青鸾。”你强装笑颜，打断她的苦苦哀求，“朕要在这儿等容蜀令，你就别瞎掺和了。领着一旁的太医、内侍都退下吧，让朕一个人呆会。”
留给众人一道冷漠的背影，你继而垂首，默默望着太傅安静不语。
待室内的脚步声全都退出门外，你小心翼翼爬上床，像只护主的小兽一样蜷成一团缩在太傅手边。
你拿脸蹭了蹭他的手背，却得不到任何回应。
才隔了一日，他的身子竟变得更冷了些。
你的精神和体能其实早已耗尽。
知道苦撑着对谁都无益，可每每你一闭眼，太傅舍身挡刀的那一幕就会在脑中轮回重演。
那般鲜明活跃。
你为自己在石室内放松警惕的举动懊悔不已。
当时那名刺客分明孤身一人前来。
若你更机警一点，便不可能错过他推门进入时先发制人的绝佳机会，反而拖累太傅挥动受伤的右臂抽剑替你格挡。
那恶徒手中所持，是与其他刺客银色的弯刀截然不同的凶器，像是吐信的巨蜥般淌下黏腻而邪恶的浓黑涎液。
他的目标始终紧锁在你身上，阴寒已极的杀意叫你浑身发毛。
虽你见缝插针地趁太傅同他缠斗时补了数箭，却没能一击必杀。甚至那点足可忽略不计的擦伤促使他化作穷凶极恶的猛兽，最终竟奋不顾命挨了太傅透腹一剑，迎头直扑向你面门。
被逼至角落无处可躲的你，绝望地闭上眼坐以待毙。
但你想象中那种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痛楚并没有发生。
不，并非没发生
——而是那致命的毒，锥心的痛全转移到了挡在你跟前的太傅身上。
半截黑黢黢的刀尖，就那样笔直插进太傅的左胸膛。你清晰地听见血肉“噗嗤”一声绽裂开来的声音。
见对方狞笑中转动手臂准备抽刀再砍，你呲目欲裂，直接握住一枚羽箭飞身扎入那恶贼左眼。
腥臭黏腻的血液喷溅得你满头满脸。
顾不得管那人的死活，你回身抱起太傅时，他的脸已由白转青。
而那伤口附近加速流淌的鲜血，也逐渐变得和锐器上的毒液一样乌黑浓郁。
这画面每回忆一遍都叫你不寒而栗。
回宫后，不论你抓着粗糙的皂荚用把脸都磨破的力道洗了不知多少次，那股带着刺痛的淡淡腥臭至今依稀残存。
“老臣叩见官家——”
“容署令不必多礼，快过来替朕瞧瞧太傅。”
宣容希冀一人进殿后，你懒得多做掩饰，趴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就算容老太医见惯了风浪，却还是被你的举动吓了一跳。
“官家和太傅这是……”
“如你所见……”你不藏也不掖，干脆地点头承认。
倒是容太医很快就接受了事实，把话题转回到太傅身上，“老臣已从祁太医那里获悉了前因后果。这就来为太傅切脉，看看问题究竟出自何处。”
一阵有条不紊的诊断过后，容希冀常年和蔼可掬的脸上阴云顿生。他两道雪白的长眉拱作一道难以置信的高度，转而投向太傅的视线变得犹疑、沉重还夹杂了几许怜悯。
见他神态反常，你一个趔趄跳下床抓着容署令急道：“若非余毒未清伤了心脉？太傅还醒不醒得过来！”
“容老臣再确认一番……”沉默了数息，容希冀迟疑道。
他到放着茶具的矮几上取过一只薄瓷杯，在里面注入些清水后又向杯中投入了某种白色粉末。待药粉完全融化，容署令又从随身携带的药箱内取出一枚银针，举着小杯凑到太傅手边刺破了他指尖，汲取了几滴鲜血。
你目瞪口呆看着那半杯水溶入鲜血的殷红，转眼间就化作了诡异的靛青。
“这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容希冀的脸色凝重，望着杯中颜色深深一叹：“实在想不到，旧遂的‘无毒’尚流传于人世……”
“无毒？”
“陛下年少，想来是没听过前朝内宫里手段至阴至损的这一味毒药。”容希冀退后几步，跌坐在凳子上，表情看来十分颓丧，“此毒名为‘无毒’，旧时遂人亦称之为‘五毒’。取的是‘视无色，食无味，夜不寐，生无可恋，无止无休’之意。中毒之人一般活不过而立，除毒性发作后终生蔽人感官，若中毒者诞下子嗣也无可避免身受荼毒。所以早年遂宫内，多是一些嫔妃使用此毒陷害对手。”
“活不过而立？”
听到此处，你已如遭雷击。
见你面色惨白地在口中反复念叨着这句。容希冀在心底哀叹一声，继续道：“陛下定是要问这毒何解对吧？”
他无奈垂首，目光在许墨身上游弋。
“此毒乃源于古秦，遂宫破了以后药方也早已失传。”容希冀朝你拱手，神色愧疚难掩，“哎……即便药方尚在，臣等也无能为力啊。陛下可知，即便是旧遂医仙孙淼也拿此毒束手无策？传闻当年遂汶帝在此宠幸过一名貌美宫女，却遭独孤皇后嫉恨喂下此药。后那名女子怀上龙裔，汶帝寻来孙淼想解此毒，最后却不了了之……”
“太傅如何会中此毒……难道源自那柄弯刀？而那些刺客是为旧遂遗党所用……”你喃喃自语道：“不该啊，他们既要朕死，又何必多此一举？”
你脑中灵光乍现，忽然问容希冀道：“朕曾听闻毒性相冲这句话。容署令，不知这种事会否发生在太傅身上……朕的意思是，不论是何原因、或许太傅早前就已身中‘无毒’，而那孔雀胆的毒未能及时杀死太傅则是由于毒性相冲，以至于……”
容希冀一拍大腿，起身接口道：“不错，陛下！祁敛声称太傅在片刻夺命的孔雀胆下活了足有一刻钟时间，好……好……”他声音颤抖起来，“臣这就去想办法，指不定那孔雀胆就是能够化解‘无毒’的解药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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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傅身世快要揭秘了，有人猜到了没？其实关于中毒的事很早就有铺垫的，想不起来的童鞋可以回去重看一遍=3=
剧情章快要结束了，下章开始就要恢复日常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