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
“说好的落棋无悔，不许赖皮！”
01
“娘娘，尚宫局派人来通知今晚的寿诞改在了西苑。”婢女寒花边为你梳妆边说道：“听说是为了‘吟雅集’的昆曲班子特地在西苑搭了个大戏台子。娘娘你说说看，那个周青衣面子该有多大呀！竟能让太后娘娘为了听他的戏，特地改辄寿诞场地。”
“一支便够了。”你兴趣缺缺，侧头避开寒花要再往你坠马髻上添的宝珠琉璃簪。恰巧瞥见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，你有些厌恶地赶紧撇过脸。
“娘娘好歹涂些胭脂吧，今晚其他宫里的贵人们肯定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。您瞧万岁爷这些天都不常来咱们这儿了……”
寒花自你进宫便一直服侍你，见你没了反应便晓得不会再理会她，就此乖乖收了声。
你自顾自取下发髻上唯一那支珠钗捏在手中仔细摩挲。
那是支景泰蓝镂空雕玉兰花的小银簪，本该是十分精巧的物件，却因你长年累月的抚摸失了光泽。曾经光鲜亮丽的湛蓝，如今黯淡得仿佛再也见不到他眼眸的颜色了。
你的视线微微失焦，麻木地又重新把簪子别回头顶。
02
抵达西苑的时候，皇帝正和一众嫔妃陪着太后赏花，不喜热闹的你远远缀在队伍的最后边随波逐流，直到入座时你才上前给太后及帝后行了礼。
“宁妃今晚未免穿得朴素了些，难道是不喜朕前些日子赏你的那些小玩意儿？”
只着了普通官服，连二品蹙金绣云霞翟纹都不曾穿戴的你摇摇头，既不否认也不承认，只道：“谢过陛下恩赐。”
世宗见惯你这不咸不淡的模样，也不再说什么便令你回了座。
酒过三巡，宴席正对面的大戏台子上舞台班子都搭建完毕，三弦圆活地拨弄起来，加之丝竹管笛与板鼓的伴奏，立刻就挑起了所有人的注意。原本还有些暗流汹涌的嫔妃莫名多了几分期待，各自整了整衣冠，回座后拉长了脖子等着压轴好戏登台。
你环顾一圈，命寒花留在原地，自己偷偷摸摸朝着抄手游廊的方向退出去。
良辰吉日，花好月圆。
你站在影影绰绰的紫藤树荫子底下，远眺那端婢女内监们庸庸碌碌的模样。忆起年幼时，隔壁苏府里头也曾办过这般热闹喜人的活动。
彼时的你大概七八岁，而那苏家三少爷不过五六岁，两人宛如两尾活泥鳅就这么穿插在来来往往的仆从当中好不快活。
两个要命的淘气包，便是你爹这种冷面阎罗都管不得，更别提溺爱孩子成性的苏尚书。
尔今桃花依旧，只是那苏府早成了没人敢提的禁忌，而当年户部尚书之位也已改弦易辙，成了你爹爹继续向上爬的一块垫脚石。
尚在出神，不料你给身后一道快速掠过的黑影冲了一下，整个人被带出去往右手边的池子里倒。
“小心！”
分明是环翠叮咚的姑娘家，嗓音润泽却略低于寻常。不等你反应过来，已被人搂着腰，旋了两圈给抱回了原地。
“多谢姑娘搭救。”
虽说会水，但她也免去你不少麻烦。朝对方福了福，你淡淡道了声谢。
半晌没等来她回应，感觉握着你腰的手也不见松懈，你抬眼望去却发现这哪里是个姑娘家，分明是吟雅集班子里的青衣旦角儿。
今夜第一场演的是牡丹亭，也难怪了青衣的打扮会让你误以为是哪家招摇过市的官家小姐。见他还不松手，你干脆双手朝他胸口一推搡，目光如箭狠狠剜了对方一记。
这一眼仿佛穿越千年，你望见他隐约翻滚异色的眸子后便蓦然陷入了怔忪。
此时戏台上正唱到游园惊梦最广为人知的那一出，“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，生者可以死死亦可生”。
哪还顾得上什么男女有别，授受不亲！你死死抓紧他的袖子，生怕下一刻那人就会凭空消失，几次话到嘴边却都被咽下。
你实在害怕自己会听到他否定的答案，告诉你他不是那个“他”。
终是你压抑不住，颤不成声结巴道：“公……公子……可、可曾姓苏？”
话音未落，你眼眶已通红，却一口气都不敢吐，生怕错过他的答案。
“小生周棋洛，小姐……不，娘娘怕是认错人了……”
之后那名青衣再说了些什么你一句都没听进去，只是失魂落魄地松了手。
回到宴会时人群已散得七七八八，只剩你在月下独自饮了不少酒。寒花上前劝了几句，却根本派不上用场。
“莫使金樽空对月，”你嘻嘻笑起来，举杯对着月光自顾自接道：“酒不醉人人自醉。”
“说什么生者可以死，死亦可生。他怎么不在，怎么就不在了……”